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針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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針對

在沈默的時間裏,宜昱終於認出聞人夙,他向聞人夙行了一道前輩禮。聞人夙沒有回應他,他便一直弓著腰作出俯首的姿態來。

時間一長,宜昱自然感覺到氛圍壓抑,還好這時魏獻儀動身了,宜昱壓低身體對聞人夙拜了再拜後,匆忙起身走到魏獻儀的身邊。

魏獻儀目不斜視,聽到宜昱說:“我送您。”她輕微點了下頭。

宜昱眉眼彎起,面露喜色。

他二人一左一右,青裳白霓如雲如練,在雪色裏本就身懷靈力的修士更加飄逸絕塵。她明明沒有說一個字,宜昱卻不覺得這是她對他的冷落,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,依從她。

他稍顯柔順地說話。

她偶爾,也會看他一眼。這一眼,就足夠宜昱露出暢然開懷的笑意來。

院墻下的聞人夙完全被忽視了。他摩挲起指骨,發出規律的響聲。

他終於擡動腳步,從陰影裏走出,他站在魏獻儀身後動了動唇,然後他聽到一聲——

“站住。”

聞人夙沒有發出聲音,這不是他說的話,這是從他背後傳來的聲音。

因這聲音的主人對他們來說不算陌生,聞人夙駐足不前,在他前頭的宜昱也為此頓住腳步。

宜昱回頭看了看,見到聞人夙,視線越過聞人夙才看到聞人夙身後的褚蘅。

“師傅?”宜昱有些疑惑,不明白褚蘅叫停他做什麽。

褚蘅沈著張臉,從聞人夙身後走過,看著宜昱的眼神裏透著不耐煩,“你做什麽去?”

宜昱覺得褚蘅有些不可捉摸,嘴巴開開合合,最後小聲吐露一句:“我送師叔下山啊。”

“還要你送?”褚蘅語氣冷淡,瞥宜昱一眼,後者渾身一顫。

魏獻儀也覺得褚蘅奇怪,她的目光在這師徒二人間游移片刻,她很快向褚蘅道了一聲“不必相送”。繼而在宜昱慌慌張張的眼神裏,魏獻儀低聲說:“回去吧,你與褚蘅師兄有什麽事情就早些處理,我不必你來送。”

說完話,魏獻儀向褚蘅遙遙行禮,褚蘅回禮過後她就走出了這幾人的視線。

宜昱看著她的身影消失,然後僵著脖子回頭見褚蘅,他露出無辜的神情,喚了聲“師傅”。

褚蘅卻根本沒在看他。

宜昱順著褚蘅的視線好奇地看過去,卻發現褚蘅在盯著聞人夙,聞人夙也毫不客氣地回視褚蘅。

宜昱這才恍然明白先前褚蘅的一字一句並非只是在對他言說,也是對聞人夙說的。他頓時感到緊迫壓抑,他低了聲音:“師傅,那你們聊,我……”

褚蘅沒有回覆,倒是聞人夙聽到他說話多看了他兩眼。

在宜昱覺得聞人夙要將他看得透透的時候,他聽到聞人夙忽地哼笑。

“舒服嗎?”聞人夙對他說。

宜昱還沒反應過來,聞人夙又換了個抱臂的姿勢,擡起下頜,笑意不達眼底地看著他。

“她摸你的時候,你不是很享受嗎?”聞人夙兩唇一碰,宜昱腦子一懵。

摸?摸什麽?

褚蘅的目光瞥向宜昱。

宜昱的臉色白了又紅,紅了又白,半晌,宜昱弱聲弱氣的聲音響起:“你都看到了……”看到魏獻儀的手曾落在他的脖子上,可以稱之為:親密無間。

這時傳來一道咳嗽聲,宜昱在心驚肉跳裏朝褚蘅看過去,褚蘅的神情說不上來是好是壞,總之很怪。

“都是我的錯,和魏師叔無關,師傅您別生氣。”宜昱向褚蘅討饒。

但是聞人夙聽著這話,怎麽越聽越奇怪呢。他微微闔眼,心道這師徒二人真是一樣的德性,想到這裏,他就不由得冷笑。

“你笑什麽?”褚蘅推開橫擱在他與聞人夙中間的宜昱,目光冷淡地看著聞人夙。

聞人夙的唇角還沒有淡下彎起的弧度,聽到褚蘅的聲音,他面上的笑意反而更盛。

“若方才我不攔你,你是否就要上前叨擾神女?”褚蘅語氣近乎質問。

聞人夙始終保持淺薄的微笑,“見一面,看一眼都不行?臨緹峰峰主就這麽擔心,我會勾走你師妹的魂嗎?”

不等褚蘅回覆,他又兀自發出驚嘆聲,“確實,確實應該擔心,誰讓我原本就該是她的……”

“閉嘴。”褚蘅皺眉,面上難得染上一層薄怒,一道禁言術落在聞人夙的身上。

他看著聞人夙臉上的笑痕褪散,見到聞人夙眼底閃過痛苦、不甘與恨意。

褚蘅撇開眸光,緩和許久後舒展眉眼,他的聲音微沈:“今時不同往日,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做出逾矩之事。聞人夙……”

“一切到此為止,這就是我們應允你回來的唯一的條件。”

天色漸晚,白雪厚重,魏獻儀撐起遮雪傘走下神殿。到達主峰時,她稍稍擡傘就見到在入口處等候她的懷穎。

“師叔。”懷穎眼中雪亮,瞧見她的身影,很快上前迎她。

魏獻儀收攏好遮雪傘,朝懷穎笑了笑。

他們很快到達慶歲樓。慶歲樓四面喜慶,張起彩燈,暮色裏艷紅的燈光照在雪地上,也照在他們的腳下,好像開了火紅的花似的。走上慶歲樓,地板鋪置了橘紅色調的毛毯,寒蒺坐在裏面靠欄桿的一處地方撥弄著手上的長耳剪子。

“師兄。”魏獻儀褪下青氅走過去,向宗主寒蒺俯了俯首。

寒蒺扶住她,然後一並將手中的長耳剪子塞進魏獻儀手裏,嘴裏抱怨著:“褚蘅讓我們動手在這紅紙上剪一道靈符,給師兄的手都剪出口子了。”

他伸出食指在魏獻儀眼前晃了晃。魏獻儀瞧見上面的血痕,她笑著給他撫去了。

寒蒺看著光潔的手指,舒出一口氣,笑道:“還是師妹最好。”

魏獻儀笑了笑,手上揮動兩下長耳剪子,被寒蒺剪殘的紅紙在她手中沒有剪出靈符,卻成了一朵花。

“師兄,新年快樂。”魏獻儀將紅紙花遞給寒蒺。

雪飄忽堆疊在欄桿上,寒蒺接過她手中的紅紙花,側臉微笑,“師妹你也要一直快樂啊。”

有兩星雪花被風吹入魏獻儀的頭發裏,她向寒蒺說了幾句話,這時褚蘅帶著蕪蹇、塵谙來了,魏獻儀與他們錯身進入室內換了個位置。

今日歲除,鐘山上下都放了閑假,而待在慶歲樓中的修士大多都是長老的親傳弟子。室內是懷穎、宜昱等人。他們圍在一鼎小火爐旁邊,在陸蘊的指導下擺放靈草,橙紅的爐火閃動幾下,幾顆丹藥就從爐嘴處冒出來了。

魏獻儀坐在藤椅上,斜斜看到他們圍成堆,好奇地問了句:“在做什麽?”

最先聽到她聲音的是宜昱,他的面頰在火光的照映下顯得彤彤的,很暖和的樣子。

宜昱看著她,眼中眸光細碎地閃動,沒回覆魏獻儀,反而不自覺說起:“師叔,您這身衣服,很好看……”

“懷穎挑的。”魏獻儀告訴他。

宜昱哦哦兩聲,有些楞楞地將煉出的丹藥塞進嘴裏,嚼碎了之後才想起魏獻儀先前的問題。

他頓時覺得羞對魏獻儀,“……師叔,這個不是丹藥,是甜果。”宜昱說著,就往藤椅上放了一枚金色圓球。

“好吃的。”

宜昱聲音變低,他又看向和他一起煉丹的懷穎等人。

懷穎會意,附和說:“確實很香甜。”

魏獻儀斜斜倚靠在藤椅上,撚起甜果,沒有多想就將它塞給了就近的陸蘊。

陸蘊對魏獻儀笑了下,嚼碎了甜果,挺香的。

“我去提壺酒來。”他說。

陸蘊剛轉身見到了才來慶歲樓的姜煥安,對方讓出一條路使他先行。陸蘊頷首走過姜煥安身側時,聽見他的輕聲提醒:“魏師叔不著酒的。”

陸蘊回頭看了眼魏獻儀,見她在與懷穎說話,也就沒去向她確認。向姜煥安說一句“知道了”,陸蘊撩開簾子走出去。

姜煥安進來尋了處座位坐下,懷穎給他倒了杯熱茶,宜昱將一個放了甜果的碟子推給他。姜煥安說過謝意後摸索著拿著一枚甜果,輕輕咬了一口。

他聽見宜昱說什麽衣料很好看。

宜昱還說想要,但是懷穎卻說這一身顏色是專為魏師叔準備的……

“什麽顏色?”糖漬壓在舌頭底下,姜煥安忽然問。

懷穎與宜昱的說話聲頓時停歇,她看他的目光裏透著奇怪,姜煥安也很快察覺到不妥,面上稍顯難色。

好在懷穎還是回答他了。

“玉煙紅色的緞,制成成衣,穿在魏師叔身上很好看。”

姜煥安眼睫微動,有些迷茫,他不識天地,自然也不辨顏色。但是他沒有再問下去,“嗯”一聲算是回應,他又咬下一口甜果。

魏獻儀在和懷穎說話,宜昱偶爾也搭上一兩句。懷穎才入鐘山,沒什麽特別的事情想說,宜昱又怯怯的,一副想說又不想說的樣子。所以在與他們相處時,大多時候都是魏獻儀在說話,直到陸蘊提著酒回來。

姜煥安給陸蘊讓了個座位,宜昱就順勢坐去魏獻儀的另一側。

“爆竹?”宜昱心中驚喜。

陸蘊不止帶回了酒,還有一些小玩意兒,“爆竹出去放,或者在欄桿那邊露天處也不錯。”

宜昱拿著爆竹的手一緊,“我出去放。”欄桿那邊有褚蘅,他不敢。

陸蘊將酒瓶在桌上擺好,最後把溫過的白玉瓶放到魏獻儀面前,他率先喝了口酒,見魏獻儀沒動作,他解釋:“我特意給你換了果露。”

魏獻儀看他一眼,眼中似有笑意,她伸手握住了白玉瓶子的細脖頸。

“啪”慶歲樓外傳來一聲響。

這是鐘山的第一響,大概是宜昱放的爆竹,後面又是稀稀落落的好幾聲。陸蘊打開身後的窗戶,見到鐘山的暗色穹頂炸裂出一朵朵華光。

底下突然安靜了一陣,後面又掠起數道煙火,形狀各異,一時空中競如百花園。

“誒?”陸蘊楞了下,他給宜昱的爆竹沒有這樣絢麗多姿的才對。

不過陸蘊沒有想太多,他將窗戶開到最大,露出外面的一片天地給裏面的人看。

伴隨著音色各異的聲響,魏獻儀的目光落在一朵紫色煙火上,綻開火星的一瞬間,煙火在空中放出尾翼,是鸞鳥。緊接著又有蝶、鳶、鶴等等,煙火形態種類繁多。

她看向窗外,擡手撐著下頜。她的耳邊傳來一陣窸窣和說話的聲音,但是很快就安靜了,只剩下一聲一聲的爆竹響起。

隨著爆竹漸漸停歇,冷風夾雜著霜雪自窗口襲來,魏獻儀隔空點了點,窗牖“啪嗒”合上。

她回頭,左手邊還是陸蘊。一擡眼見到閉著眼的姜煥安和神思游離的懷穎,再往他們身後看去,是才從樓下雪地裏上來的宜昱。

宜昱站在較遠的簾布下面,眼中清光亂閃,見魏獻儀向他看過來,宜昱輕輕抿了抿唇,有點委屈。

這時有人從食盒中推出幾碟粉糕,食物的氣息撲面而來,在清冷的室內香氣格外濃郁。按理說修士辟谷之後,面對凡俗食物不應有食欲,但是桌子上的這幾碟粉糕真的讓人覺得香得迷糊……

“都不吃嗎?”他執箸夾起一塊軟糕,咬一口,外皮軟糯內裏豆沙香甜。吃完這一整塊,聞人夙在魏獻儀略顯詫異的目光裏舔了舔唇。

他坐的位置本該是宜昱的。魏獻儀還註意到他穿的很單薄,交疊的領口露出一小片皮膚,有些紅,似乎是被凍著了。

修士自然能夠以靈力抵禦寒冷,但若有外衣加身護體倒也不必如此費事。

魏獻儀移開目光,見到姜煥安和懷穎各自往左右移了移,給站著的宜昱讓了個座,宜昱坐在她的正對面。

才坐下,宜昱還沒來得及擡頭,就聽到聞人夙又道一句:“還不吃嗎?再等就涼了。”

宜昱不知想起什麽,後背一顫,他主動上手挑起一塊青糕,粉屑在他口中化開,“你們也且嘗一嘗吧,這是天采峰準備的,方才放煙的時候遇著他們了。”

宜昱話落,見眾人仍沒有動作,也不敢再起催聲,直到陸蘊喝了半壺酒,魏獻儀給他夾了一塊,陸蘊也吃了,之後桌子上的幾盤靈糕才陸陸續續有人上手。

魏獻儀只給陸蘊夾了靈糕,自己卻沒嘗,宜昱看了又看她,鼓足好大勇氣才執起公筷給魏獻儀布了一塊金錢餅。

宜昱沒說話,落筷後就在觀察魏獻儀的神色。

金燦燦的一塊小餅散發出食物的香氣,是清冷氛圍裏的人間煙火。魏獻儀咬了一口,裏面露出鹹甜的內餡,好怪,再咬一口她還是覺得味道奇怪。

還剩半塊金錢餅,但魏獻儀實在不想吃了。宜昱還在看她,魏獻儀抿著一抹笑說:“很好吃,謝謝。”

宜昱紅著臉移開視線。

身旁傳來一聲笑,聞人夙擡手掩住下唇,輕笑過後他也無甚表示。他這副要痛不痛的模樣,讓魏獻儀覺得很不舒服。

又是一段安靜。

他們坐在室內還能聽見欄桿那處寒蒺的談笑聲,寒蒺說了什麽不知道,但是褚蘅對他的態度不算好。

塵谙小酌一口,打岔:“聚在一起就好好聚一起,怎麽非要吵吵鬧鬧的?”

“閉嘴!”褚蘅與寒蒺一同惱道。

塵谙無語。

後面那二人又譏言吵嚷起來,褚蘅的話音尤其刻薄。

宜昱覺得尷尬,他低著頭硬是挑出一個話題,然後姜煥安簡單附和他幾句,後面懷穎也加入進來,將寒蒺與褚蘅的聲音隔開。

你一言我一語,他們從修煉說到山下,從道界說到凡間,最後摸索出一句話來。

“光陰如潮,恍惚之間已度過幾個凡人的一生。”陸蘊在說,酒瓶子也空了。

一時間諸人心中無限感慨,不過很快就又有新的話題沖淡了這份黯然惆悵。

“不如講個故事吧。”聞人夙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按壓在桌角上。

魏獻儀看他一眼。

聞人夙眼中帶笑,“我來開頭,你們來續編我說的故事,怎麽樣?”

相當於故事接龍咯?

仔細想想也挺有意思,姜煥安首先表示認同,其次是懷穎說“好”,宜昱自然不會反對,至於剩下的陸蘊和……魏獻儀。

聞人夙沈默一會,慢慢地偏過頭,目光看向魏獻儀,兩唇一動:“要一起嗎?”

距離搖影殿宴不知多久的今天,這是聞人夙肯對她開口的唯一一句話。

幾個字的碰撞,落在她的耳朵裏。魏獻儀下意識朝他看去,揣測著在他這句話裏的深意。

他清清淡淡地回望著她,除了偶爾嫌冷地縮起手臂,聞人夙毫無異樣。

魏獻儀定定看著他。

“那就一起。”

聞人夙得到回覆,笑著回頭,眼神在場上諸人之間轉了一轉,然後開始他的故事。

“從前有個少年,他的兄長告訴他,世間有道名為成仙,所以這少年被領入了一處修仙山門,開始了他的成仙道。”

“這就沒了?”宜昱眨了眨眼。

“沒了。”聞人夙笑眼看著身側的人,“輪到您接故事了,神女。”

魏獻儀想了想,“後來他發現修仙並不容易,學入門心法就是一道坎,為了不辜負所有人的期待,他只好愈加努力地修煉、修煉,直到一次次突破,一次次超越,達成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期望。”

“……雖然很不容易,但是在修煉過程中除了靈力的增長,還有親友的溫馨情誼,尤其是在父親,哦不是,是在兄長的看顧下,他並非只知麻木地修煉,他找到了自己的道。”陸蘊是第三人。

第四人姜煥安,“某次下山游歷,再回山時,見到故人竟萌生異樣心緒,實在令他不安,怕誤道,也怕辜負此生只此一次的動心。情愛與道,孰重?”

姜煥安說得平淡,宜昱聽到卻是哆嗦著唇,慌裏慌張地接過姜煥安的故事:“但他向來循規蹈矩,心中雖有情絲系念,卻也斷斷不敢邁出雷池一步,所以……”話畢,宜昱紅著臉看向懷穎。

懷穎續編了什麽故事,魏獻儀沒聽到,因為陸蘊喝多了,有倒下的架勢。

魏獻儀沒看他,但知道他的頭在往一邊偏,於是伸出手擡住他的臉,這一摸才發現陸蘊臉上真是熱得不行。

靈酒是真的會醉人。

陸蘊也真是醉了,他不知道蹭到了哪裏,玉冠松垮,他將一把頭發塞進魏獻儀手裏去,迷迷糊糊地瞇起眼。

“……梳,幫我、梳個頭。”

魏獻儀聽清楚了,但是沒動作。她想將陸蘊送到別處休息一會,在他意識渙散裏,嘴裏又嘟囔出兩個字。

“父親。”他抓著魏獻儀衣袖的手緊了緊,“……阿蘊的頭發,不舒服。”

想到陸蘊方才在說故事時狀態就不太好,魏獻儀也隨著他的話想到了他的父親,她的師尊。新年裏想到舊裏的人,魏獻儀心裏發酸。

這時陸蘊又咕噥一句“頭發”,魏獻儀抽出他被壓住的頭發,手指微頓,然後落在他的頭上,手指上移碰到冠上的一顆紫明月,還沒有給陸蘊正好玉冠,一道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的動作。

“斷不了紅塵,還修什麽仙?”冷冽若冰泉,似有刺骨寒意。

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,聞人夙正盯著她看,神色幽微不辨。

魏獻儀手上的動作一頓,她看著他,似是不明白他說話為何帶刺,是在針對陸蘊,還是在針對她?

聞人夙臉上掛著沈沈的表情,就這樣與她對視良久後,他松動了軟唇,唇緣勾出淡淡的笑容。

“神女為何要這樣看著我?”難道他說的不對嗎?

魏獻儀聞言後默然幾許,她低下視線,不再去看聞人夙,在這時聞人夙又開口,卻不再是同她說話。

“斷不了紅塵,修仙之路自然難且艱 ,究竟是為縹緲的長極大道,還是為了讓他一世傾心的心上人?這個問題在少年心中縈繞多時,終有一日他立於青天之下想了個明白。”他在續編故事。

先前帶刺的話似乎也是他續編故事中的一部分,並非是在針對誰,而這一刻聞人夙還在等待她續編的故事。

魏獻儀垂下眼睫,眼眸低暗,她倏然從座位上起身,手臂上還托著陸蘊的臉頰。

魏獻儀在姜煥安到懷穎之間看了一周,她的目光獨獨沒有往右手的方向偏移分毫。

她指了指陸蘊,“他醉了,我送他去休息。”懷穎不疑有他,立馬將主峰客房的鑰匙遞交魏獻儀。

魏獻儀接過鑰匙,聽到宜昱問要不要他來將陸蘊送去客房休息。

魏獻儀笑著搖了頭。

她扶住陸蘊,讓陸蘊的頭耷拉在她肩上,然後姿勢奇異地帶著陸蘊離開了慶歲樓。樓上露天處的寒蒺等人見她離開,向她問候了一二句,也提出讓旁人來送陸蘊離開。

都被魏獻儀拒絕了。

她說讓她來就好。

魏獻儀離開了,自然也不必再接著聞人夙拋出的問題說下去。

“就這樣,就很好。”聞人夙聽到房門的一陣呼啦聲,細細品味著她說的這幾個字,心中久久不平。

更不提,她撇下他的時候,身上還掛著另一個與她“青梅竹馬”的人,為了陸蘊,她沒瞧他一眼……

魏獻儀離開了,室內的氛圍沈寂了一會兒。終於,姜煥安按著原來的順序準備接著聞人夙留下的兩難問題繼續講故事。他才說了幾個字,聞人夙忽然站起來。

木椅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哐啷的輕響,他並沒管身後的呼喚,轉身、開門關門,動作一氣呵成,讓室內剩下的幾人看得一楞。

“這是醉了嗎?”

“也許,是吧。”

簡單安置好陸蘊後,魏獻儀就準備返回慶歲樓,算著時間也差不多該跨入新歲了,她得回去給宗主寒蒺還有別的師兄師弟慶新歲。

走在長廊上,雪花在燈光照拂下從她身側滑落。

魏獻儀順著長廊的方向拐彎,走到一片暗處,她還沒能適應黑暗,就被一只手拽入了黑暗中。

她沒有用靈力去看清來人,也能知道是誰在一步步靠近她,試探性地擁抱她,最後俯下身與她的呼吸緊密交纏。

濕潤的氣息落在她的面頰上,魏獻儀動了動睫毛,她聽到一聲悶哼,繼而感受到瘋狂落在她唇畔、鼻尖、眉心的吻,細細碎碎又緊密非常,生怕有一瞬不顧,她就會抽身離開,因此它們愈發爭先恐後地向她表達愛意。

他磨蹭了很久,在黑暗裏魏獻儀只能摸到他柔順的長發。

感受到來自她的溫度,聞人夙徹底放下所有的不如意,心中的執拗氣勁也一並松垮消失。心中酸澀,他想說話,但卻是魏獻儀先開口,也是魏獻儀漫不經心地拍起他的背。

“你的紅塵斷得可真幹凈。”她在他耳邊,輕輕說,語聲中的諷刺意味十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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